昊宇震惊地看了昊轩片刻,随即垂眸一笑:“回西北?如何回?朝廷是不可能放我回去的。”
“何必要朝廷允许?”昊轩此话一出,昊宇又是一惊,抬眼看他。
昊轩的语气中显出一丝傲气来:“如今的西北可不同于十年前。西北军政尽在我们手中,西北官兵更是只知有靖王不知有朝廷。
“也是那雍和皇帝失算了,原本以为苦寒缺水之地,父王纵有凌云志向,却也是虎落平阳。可他不知鸿鹄志远,安能被环境所限。
“王太后近几年几乎对西北不闻不问,她却不知西北早已不是当年的西北。我此次请缨进京,乘贺喜之机正是想和你好好谋划谋划,看如何暗暗把你带回西北。”
昊宇似是听出玄机,坐到昊轩旁边看他问道:“此事是父王的意思,还是……只有你如此计划?”
昊轩句句未提父王的想法,又甩开贺亲队伍只带两个亲信进京,不怪昊宇有如此一问。
昊轩听后晦涩地看了看昊宇:“大哥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父王。他……当年初到西北时,为巩固地位娶了当地一豪族之女冯氏为侧妃。后又生下一子昊麟,现年十岁。父王对冯氏母子颇为宠爱。那些年我又学艺在外不在母妃身边,母妃过得……很是艰难……”
“那冯氏竟敢僭越母妃不成?”昊宇一听当即愤然而起。
“何止僭越,”昊轩冷笑一声,“说其狼子野心欲取而代之也不为过。大哥不知,冯氏一族在西北已经营几代,盘根错节,势力不可小觑。母妃在世时,冯氏便仗着娘家的势力多有僭越。母妃后来郁郁寡欢,乃至病体沉疴,与这冯氏不无关系。
“现在昊麟渐渐长成,母妃已薨,冯氏的野心亦显露无疑。其在西北结党营私,更妄想让昊麟……”昊轩微微一顿,抿唇看向昊宇。
“想让昊麟取我而代之?”昊宇反问,随即垂眸端茶看不出情绪。
作为孪生兄弟,昊轩却知他心里定是极难过的。与父王多年不见,心怀孺慕,不想却已有别的孩子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宠爱和器重。
这一点昊宇或许不如自己,至少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宠爱器重过,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失望和难过。
秦昊轩颇有些苦中作乐地想,随即心下对自己一哂,苦笑一声。
“我之所以这么急匆匆来京想要带你回去,就是因为父亲身体已……十分不好。冯氏最近动作频频,你又独自留在京中。万一她勾结朝廷沆瀣一气暗中加害于你,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。而且,母亲临终前……”昊轩咬了咬嘴唇。昊宇抬头看他,眼中满是期待。
昊轩低头道:“我曾在她床前发誓,定会带你回西北,让你坐上靖王之位。所以,大哥,”昊轩抬起头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这次,我一定会带你回西北。我们俩一起到母妃坟前磕头。”
“到母妃坟前磕头?”昊宇看着昊轩,眼眶瞬间又红了。
“是。”昊轩重重点头。
这次,秦昊宇的泪终究落了下来。
兄弟二人默默无言地对坐了半日,一个垂泪,一个红了眼眶,都低着头感怀了半日。最后还是昊宇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,温和地看向昊轩勉强笑道:“你我兄弟说了这半日话,我竟就哭了,轩弟该笑话哥哥了吧?”
“怎么会?这正是大哥的至情至性之处。弟弟知道,大哥是思想母妃了。”
昊宇叹了口气,遂又抬眼去看他的伤,问道:“轩弟,你这伤是如何弄的?怎么好好的受了这么重的伤?”
昊轩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,道:“大哥可知当今首辅王致身上有一块西域进贡而来的‘暖玉’?
“略有耳闻。据传这玉十分神奇,佩戴时能使人冬暖夏凉。”
“何止如此。父王收到的消息是,此玉能治疑难杂症,使佩戴者筋脉通顺,气血充盈,更兼有延年益寿之功。也有人说王首辅之所以身体康健极少生病,皆是这‘暖玉’的功劳。
“父王这几年深受沉疾所苦,对奇药灵石十分痴迷。曾派人去广搜天下灵药,又寻些奇人术士开炉练丹,可效果皆不甚好。现盖因世人将那‘暖玉’传得神乎其神,父王竟十分神往,也曾多次派人去西域寻过,可再未找到第二块‘暖玉’。
“我想父王既然对这东西如此执着,不如盗来。等大哥回西北时,由大哥献给父王,父王定会欢喜,由此对大哥青眼有加。这样无论到时西北局势如何,大哥也能占得先机。”
昊宇听到此处甚是感动,忍不住叫了一声“弟弟”,再就说不出话了。
昊轩继续说道:“正因如此,我便到带着包大海、喜宝二人离开贺亲队伍,先行一步来到京城。在王致府外蹲守了两日,却见他府上戒备甚严,竟不得下手。正无可奈何之际,不想那王致竟于昨日傍晚带人出城,宿在了城郊别院。”
说到这儿,昊轩颇有些不好意思:“也是弟弟大意了。原想着城郊别院的人手、戒备定不如京内。却不想那别院内竟大有玄机,全是高人设计的奇门遁甲之术。弟弟一时不察……就着了道。”
昊宇听完这番话已感动至极,伸手握住了昊轩的手:“轩弟为我,竟受了如此大苦……”说着昊宇的话哽在喉中,眼圈也又红了起来。
慌得昊轩忙站起身来说:,“大哥莫要担心,不过是些皮外伤,几日便好了……”一时着急竟扯动了伤口,昊轩顿时呲牙咧嘴,绷带上也洇出血来。
惊得昊宇赶紧站起来扶他坐下,训斥道:“好好的乱动什么?再崩了伤口可如何是好!”
还别说,昊宇这一斥颇找到几分当哥哥的感觉来。于是便继续斥道:“那什么‘暖玉’治病,纯粹是无稽之谈。如果一块石头就能治病,那还要太医、药石何用?
“我看那王致府中一年到头也没断了草药的釆买。更有,那王太后和当今圣上不比王致金贵得多?有这等灵丹妙药,王致哪敢私藏?还不献于宫中?那王太后年初还生了一场小病,也不见那灵石治病一说有用。
“我看定是父王被沉疴痼疾所累,听信了外面的传言便病急乱投医。却不知全是一派胡言,误信反而延误了病情。
“轩弟快打住这心思。你因这些无稽之言为哥哥以身犯险,又受了这么重的伤,遭了那么大罪,哥哥我这心里,如何能过意得去……”
说到这里昊宇是真说不下去了,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,出不去也咽不下。这十二年来,自己在京中无依无靠,战战兢兢,看似锦衣玉食,实则如履薄冰。有几人真正关心过他?又有几人如轩弟一般为他着想,甚至以身犯险?
昊轩扶着昊宇的手和他一同坐下,不好意思地用左手挠了挠头:“我也不信这‘暖玉’治病一说,传得也忒神了。可是怎奈父王信呀。我们信不信,那传言真不真,有什么要紧的。我想主要是把那石头拿来,让你献给父王才是要紧。”
“休要再提此事!我就是没那块石头也能回得西北。堂堂七尺男儿反要靠一块石头立足,我还不如不回去的干净。你好生在此将养,莫要再去信那些传言怪谈。我看你这伤口颇重,如若不好生养着留下病根,看你到时候怎么去哭!”
昊宇说着颇没威慑力地瞪了昊轩一眼。昊轩又粲然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
见他这样,昊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拿手点着他说道:“我道今日闹得满城风雨,让久不露面的太安郡主都巡城宣唱当朝告状的刺客是谁?竟原来是我的亲弟弟,真真是好本事!”
“太安郡主?”昊轩心中一惊,面上却未敢显出,只疑惑地看向昊宇。昊宇见他如此,倒生了几分谈兴。
“这位太安郡主说来还是你我的姑舅表妹。就是那位助先帝夺位并逼父王远赴西北的镇国大长公主之女。多年来默默无闻,在京城显贵圈中早已消声匿迹。却不想就是这样一个寂寂无名之人,今天却做了一件搅和了整个早朝的大事。”
说着,昊宇便将今日早朝之上,王、齐两党如何交锋,如何引出王首辅遇刺之事,太安郡主又如何派人进城一路宣唱上朝告状等等一一说予昊轩。
昊轩面上未露,心中却越来越惊诧。想起昨夜那少女……
不行,不行,昊轩连忙定了定心神。又想到那管清凌凌却满是杀伐决断的声音……
寂寂无名?未必!
这样想着,昊轩忍不住问道:“这么说来,那太安郡主原行事低调,可今日行事却十分反常?可这又是所为哪般?”
昊宇听他此问不由得一笑,道,“轩弟这话若是问别人,可能不知所以。可恰好为兄却知道其中的关窍。你长于民间,咱们皇家很多辛秘你不得而知。据说……这太安郡主原和当今圣上有婚约。”
“什么?!”昊轩一听,腾得站了起来,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,忙又重新坐好。
昊宇倒是没太在意,继续道:“轩弟很惊讶是不是?既然圣上和这太安郡主有婚约,又如何即将迎娶那王氏女为后?
“这不过是王太后的手笔罢了。当年雍和帝下旨赐婚,却未诏告天下。但此事皇家内部、京中显贵皆心知肚明。可王太后为了她王家的荣耀,竟敢公然矫诏,另聘王氏女为后……”
“那皇族之人和京中显贵怎会依她?”
“轩弟幼稚了。一来王太后和王家现下只手遮天,朝廷内外谁敢违背?二来那圣旨从未诏告天下,后又不知所踪,我猜测必已被王太后销毁。再加上太安郡主幼年失怙无依无靠,谁会冒着得罪当权太后的风险为一个孤女去出头?所以我看呀,这皇后之位注定与这太安郡主无缘了。”
“无缘……就好……”昊轩听得出神,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。
“轩弟说什么?”昊宇端起茶碗随口问道。
“我是说……皇后之位有什么好的?成天囚于皇宫那一方天地之中,又有王太后那样一个婆婆……”
“真是个憨弟弟。那可是极人之位,凡女子自然皆想去坐上一坐。”昊宇笑道,随即放下茶碗看向昊轩,“而且太安郡主或许也是如此作想的。今日之事,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倒像是太安借此发声,以争后位。
“遥想当年……我也曾在咱们的曾祖母睿懿太皇太后那儿见过几次太安郡主,确是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,可惜呀……”
后面的话昊轩未听真切。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事或许并非如昊宇所言那般,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而昊宇口中太安郡主借以发声争后的那件事,不过两日后便有了个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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